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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旁的一位男人笑着说:“大姐,这是火车来啦。你没出过门么?到哪去?”

宝珠听到火车来了,立刻跑出来。听到后面的男人说:“这姑娘是飞毛腿。”

另一个说:“八成是接老公,要不干啥这么着急。”宝珠回头瞪了他们一眼,俩男人哈哈大笑。

一群人都拥挤在铁栅栏门前,次策入内。宝珠看到一个戴礼帽、茶镜的男人,手里提着个崭新的皮箱。她险些呼出声,那正是张蜀。她刚想挤上去,张蜀已经被检票员放过去了,而自己却被拦住,让她拿出票来。宝珠没有,检票员翻翻眼皮,说:“买去。”宝珠怕一走,张蜀便要消失,顾不得多想,褪去戒指塞进检票员手内,他立刻喜笑颜开,见旅客都走净了,悄声说:“你要是跑出来的,上车去找一个叫刘三的,疤痢眼儿,保险谁也搜不出你来。”

宝珠挤到车上,视线紧紧拴住张蜀的背影,想掏飞镖去打,又怕惊动张蜀而造成一场混乱。论张蜀的武功,暗器未必能打得中他。这时,她不知不觉地已穿过两个车厢,再往前走,被一个叼着烟卷的男人拦住了,说:“大姐有一等车厢的票吗?”

目光不住地在宝珠脸上、身体上搜寻。宝珠看到那人左眼长着个铜钱大的疤,便说:“您是刘三爷吧,查票的大哥让我找您。”

“找我?”刘三哑然笑着,把手一挥将宝珠放进去。在她身后问:“大姐有为难的事?”随着车的颠簸,他的手触到宝珠的臀部。她忍住气,说:“给我找个清静地方。”

“有。”刘三立刻拉开一间包厢的屋门。宝珠刚进去,外面便上了锁。

窗外也是景物不辩的暮时了,宝珠心急如焚,准备运气撞开房门。恰好,门打开了,刘三闯了进来,关上门坐下。

“这屋里没有灯?”宝珠问。

“坏啦。”刘三说着,又往前挪挪p股,悄声问,“跑出来的?”

“我不懂你说的是啥?”宝珠真不明白,给了验票员一个戒指,他便说自己是跑出来的,到底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的呢?

“车上已经开始搜查啦!”刘三的俩眼闪着磷火般的光。

听到搜查,宝珠心中一凛,忙问:“搜查啥?”

“这你知道。”刘三笑着站起来,说,“你是马武子介绍来的,我能让他们搜去吗?放心好了……”手一伸,搭在宝珠肩l。宝珠肩一卸,肘去碰他的背。刘三便摔在床上。气恼地说:“臭婊子,装啥正经……”话未尽,咽喉便被两指戳住,几乎窒息。宝珠说:“姑乃乃是土匪,告诉我,那提皮箱、戴礼帽、茶镜的男人住哪儿!”

“四、四号……”刘三的肺都要憋炸了。

“领我去!”宝珠押出蓝宝石短刀,黑暗中闪着寒光,吓得刘三魂飞天外。

四号包厢的门刚打开,刘三撒腿就跑,高喊:“有土匪!”

宝珠顾不上他,看到车厢里分明放着皮箱,木墙上挂着礼帽。一对男女正拥抱亲吻,对开门和刘三的呼叫似乎无动于衷。男人背对着宝珠,脑袋被一双戴满戒指的手捧得很紧,两颗头如粘在一起地扭动着。宝珠一刀戳进男人后背,稻草人般地倒在床上。女人吓得尖叫起来。

宝珠抽出刀,在死人背上抹了几下,一脚赐碎车窗,把皮箱扔下去,身体一缩跳下急驰的火车。她只觉得疾风扑面,脚一沾地,身体便往前猛扑,暗叫“不好”,腰向后一挺,双臂护头,一连翻了几个跟头,摔在路旁。

望着消失在茫茫黑夜的火车,宝珠揉着摔痛的关节,惊叹地吐着舌尖,感慨火车的威力。

她寻找到皮箱,急忙打开,里面没有那张画,都是崭新的钞票。“狗东西把画卖了,想不到出手这么快。”她坚信那一刀刺得又狠又准,张蜀绝无活着的希望,必死无疑。只是苦了小娟。她想,若是将车上的情景描述给小娟,她不会责怪自己,她若遇上也会这么做的。

她决定回龙首山。为断小娟寻夫之念,闯进一个人家,用墨笔在纸上写“张蜀自找其死”。连夜贴到县城墙上。

第十三章:喋血山寨

晨光熹微,醍醐大旅社四周的林鸟开始啁啾起来。醉生梦死的男女们都疲惫地睡着,太阳下,这里是一片寂静。

吕小娟打个哈欠,一夜的畅谈使她亢奋而无倦意,两只眼睛仍闪着喜悦的光彩。

在她的心目中,东方鸿飞要比张蜀强多了。

“张蜀被蓝宝珠杀啦?”东方鸿飞问。

她点着头。说:“宝珠第一次杀人,开戒的却是我丈夫。可我总觉得她杀错了,那死鬼仍活在世上。”

“你们姐妹以后是怎样度日的?”

“形影不离呀!”小娟把身子偎依过来,问,“你还想知道山寨是怎样毁掉的?”

“如果你伤心,就别说了。”

吕小娟低着头,长长地叹口气,目光渐渐地呆滞起来,回忆过去是很痛苦的事。

每想起龙首山的惨状,她的心都滴着鲜血……

蓝宝珠提着一箱钞票想连夜赶回山寨。她想,张蜀被杀的消息数日间便会传遍关内外,走不远的小娟知道,自然死了寻夫之心而返回山寨。跳飞车陈恶,写告示警人,又提着无数的钱回去,宝珠很得意,想不到一出道儿便做下惊天动地的事,而且干脆利落得神鬼不知。

刚走近县城,见灰蒙蒙的城门前堆集了许多人,自然是些进城办事或日作的小贩、农人。背篓、担挑的,推单轮车、牵着牲口和携带儿童的妇女,都坐在地上纷纷议论。宝珠知道尚未解除宵禁,便蹲在一个农妇身边,问:“大嫂,这是干啥?”

“干啥?”生着一头黄发的妇女,满脸怨气地瞅她一眼,见宝珠长得秀俊,腔调便和蔼下来,说,“每天四点半,城里就热闹起来了,不知为啥,今天太阳都快晒p股了,硬是不开这两扇棺材板,还说是清平世界呢?我看还得打仗。”说着捏撮烟叶去卷烟。

“莫乱说。”一个汉子蹲着挪过来,望了望守城的两名士兵,转过头悄声说,“听说平了龙首山上的寨子……”

“你说啥?”宝珠一把攥住汉子的手腕,疼得他叫起来。农妇把烟扔在地上,瞪着眼问:“大姑娘,你这是干啥!”

宝珠站起来,提着皮箱转身就走,一口气走出数里。她不相信汉子的话,也怀疑自己听错了,心怦怦直跳。这时,路边传来马蹄声,一个骑着马的士兵走过来。

马上驮着几个包裹,歪盖帽子,嘴里哼着曲儿,因速度不快,得意地耍着马鞭。

宝珠看从包裹的缝隙中露出个黑色的小匣,像是义母的铁盒子,每次打牌时便拿出来。心一颤,便站到路中,说:“大哥……”下面的话却想不出来,世上的经验她几乎没有。

士兵刚要瞪眼发作,看到宝珠的身段容貌,脸上便堆满笑,用马鞭一顶帽子说:“啊,你叫我?”

“我迷了路。”宝珠偏过身去,她极厌恶士兵那贪婪的眼神。

“你迷路来我掉队。嘻嘻,跟我走吧,前面闹土匪啦!”他骗腿下马,两只贼亮的眼一直盯住宝珠。此时,天已大亮,宝珠满头的乌发和红润的肌肤都闪着层光晕,由于心里滚动波澜,丰满的胸脯起伏着,目光迷离,神不守舍,把士兵的魂儿都匀出来。呲着黄牙笑道:“别怕,早给弟兄们端了老窝儿。不过,你还是避避的好,有些零散的土匪还漂着那,若不是大帅送来了密令,龙首山连只j也剩不下啦!

跟我往回走吧。上马。“”我不会骑。“血涌头顶的宝珠勉强挤出这句话,她恨不得立刻奔上山寨。

“大姐,你长得俏,可眼光吓人那。”他猥琐地笑着,“好像怨恨我。我叫董金榜,他们都叫我董连副。上来,你抱着我的腰保管没事。”

宝珠已想好主意,说:“我怕土匪,前面先不去了。可我跟着你……”

董连副说:“大姐,我还没请教芳名啦!你从哪来?到城里找表哥去吗?”

宝珠瞪他一眼,说:“我是从天津跑出来的丫头,城里有我的姥姥。”

连副听了喜笑颜开,把马鞭甩个花儿,说:“大姐,咱是正牌军,不是土匪。

强抢民女的事不做,我们有纪律。你要是有意……这里面的东西算个见面礼。谁叫咱俩有缘呢?“他看到宝珠面颊绯红,像玉琢牙雕的脖子如涂层胭脂水,误认为她害羞,说,”我二十六岁,爹娘媳妇都没有。不瞒你说,回去准补连长的缺。我们连长死了,咱边走边谈。“宝珠一转身,看到有两匹马从后面赶来,一名士兵说:”董连副,我们又抓一个,在后面押着呢!“两名骑兵勒住了马。

董金榜皱着眉说:“大帅不是有命吗?死伤的不管,跑了的不追。他和吕老寿多少有点旧情。”

“可这家伙是硬货,从乱石堆里跳出来,伤了咱两个弟兄。王德禄的肚子被他掏破了,大肠头儿都挤出来,‘烟鬼’的左眼泡儿给抓破了。”

“就地宰了不就完啦!”董金榜说。

“他要面见大帅有话说。”士兵说完,两腿一夹马肚先走了。另一个笑着喊:“董连副,你艳福不浅呀!财宝美娘、红黄满堂……”

董金榜踌躇满志地笑着,一拍宝珠的肩,说:“别愣神儿,咱们走吧。这回明白了吧,我也是个人物了。”

“我跟你到哪去啊!”

“回营盘。我明媒正娶你。”他歪头一笑,说,“拐过东面的二圣山,再走十里路就到了,和大姐走,咱不累。”望着宝珠,吞咽下口水。

宝珠暗想,这是通向县城的大路,不便收拾这个家伙,暂时跟着他走,到僻静处再下手。

董金榜见宝珠默默无语,只有自己说话,等转上山路。两旁全是没人头顶的草,荒凉、冷落,偶尔才听到一、两声野禽的啼鸣。董金榜站住了,两跟喷s出欲火,舌头舔着嘴唇,干笑两声说:“你别嫌咱粗鲁,我实在不放心你,你就先婚后嫁吧。

我的宝贝儿,我的骨头都酥了。“他张开双臂去抱宝珠,宝珠脚跟做轴,腰身一扭,挥掌击在董金榜背上,鲜血顿时从鼻口喷出,像沉重的花袋倒在地上。宝珠跟上一脚,把他踢飞到草坡下,跳过去用脚踩住他的胸口。只要轻轻一碾,董金榜便可毙命。

她望着眼珠儿凸突,翕张着血嘴的董金榜,冷冷地笑着说:“董连副,你多活会儿,好好想想姑乃乃是啥人。”

不想,董金榜是条硬汉子,顽强地喘着气:“给我个痛快,要……要东西,拿……拿走。”

“姑乃乃要是连命都要呢?”

“江湖……上、上的规矩,你,你不懂?”

宝珠刚要说话,听到远处隐隐传来马蹄声。一脚把董金榜踢昏。转眼间,已看到两名骑兵拐过山脚儿,马上横卧着一个被捆绑的汉子,因脸朝下,看不清是谁。

宝珠想发镖,无奈只有一把短刀,又因激动,惟恐有失。两名骑兵都配备长、短武器,她虽然不惧,但怕先伤了寨中的弟兄。灵机一动,高喊:“董连副,快起来,咱也得走啦!”

两名骑兵听到“董连副”忙勒马站下。一个问:“你是谁?”

宝珠低着头慢慢走上草坡,双手按在腰上,像是提裤子。

另一个笑着说:“这不是他的马吗?”又轻声对伙伴说,“好俊的小娘们儿,怪不得老董有n憋不住了。”

话音刚落,捂住眼尖叫一声栽下马。另一个刚想抽枪,早被宝珠腾身飞脚踢在腰上,脑袋撞着石岩。刻不容缓,手持短刀的宝珠一抖腕子,先抹断被飞石打瞎一只眼的士兵的喉咙;刀又飞出,直贯穿另一名士兵的胸膛。接着,扯下被俘弟兄的面罩。是孙狗儿,满脸污血,獐子脸因被殴打而丰满起来。宝珠拽出他嘴里的布,割断绳子。孙狗儿见了她,孩子般地哭出来。

“别哭,草坡下还有一个。”宝珠用刀一指。

“是那个董金榜吗?”

“对。”

“我c他祖乃乃!”孙狗儿的眼血红,夺过宝珠的刀,疯了一样跪下去,风吹起满头蓬乱的头发。宝珠跟随身后。

孙狗儿望着满脸是血的董金榜,y沉地说:“日馕的,他昏死过去了。二小姐,请你回避。”

宝珠说:“狗儿哥,怕我看不得心肝血r?”

孙狗儿摇着头,说:“我要让狗x的醒个盹儿。”

宝珠走出数步。孙狗儿解开裤子,把n撒在董金榜脸上。

因他半张着嘴,n流进喉咙,立刻被呛醒。看到恶鬼似的孙狗儿,知道定死无疑,说:“朋友,一刀不讨债。”

孙狗儿啐他一口,说:“我割你三百六十刀。日馕的,还有比你坏的吗?”说着,将刀塞在牙齿间,扯开他的衣襟。宝珠走过来说:“看他有种,一刀算啦!”

孙狗儿咬牙切齿地持着刀,说:“二小姐,你不知道老寨主夫妇死得多惨!”

刀光一闪,董金榜的左胸肌被削下,又去割右胸。宝珠不忍再看,到一旁去解董的几个包裹。里面果然都是些首饰和几只金锞子。其中有个碧玉梳子是小娟的。还有一沓画着精条条男女蛇般缠绕的彩画,宝珠从小娟嘴里知道这是吕魁夫妻的,随手扔到一旁。

孙狗儿剐了董金榜,把一串紫褐、粉绿的心肝包好,走过来说:“二小姐,唉……”两眼含着泪,再也说不下去。

“狗儿哥,你快说给我听。”宝珠说。

“咱们先把路上的两具死尸收拾于净了,我讲给你听。山寨你就别回了。”

“山上还有人吗?”

“没有活物儿啦!二小姐,你别回去,自此远走高飞吧。我孙狗儿的命是赚的,得回山寨把弟兄们埋了,否则狼啃狗咬的,鬼魂儿也不好受。”

他俩把死尸拖到草坡下,看到不远有个水坑,连董金榜的尸首一起都抛进去。

孙狗儿把三支短枪拿起来,感伤地说:“没这些玩艺,就是上千的人马也敲不开龙首山的大门。这不能不怪老爷子。唉!祸根还是那张画,还是不明不白的女婿啊!”

他躬腰把散落地上的春宫图片捡起,揣进怀里说,“二小姐,这东西别扔,我拿到山上去烧,总是少乃乃的东西啊!”

“狗儿哥,咱们怎么走?”宝珠问。

“咱们骑着马,先到个背影处躲到天黑再绕道回去,从后山的暗道进去。那群王八蛋奉军不会再去啦!”

“还剩一匹马呢!”

“留着,兴许有用。”

三匹马奔向荒山,扎进一片矮小却茂密的松林。两人倚树坐下来,孙狗儿仰着脸,紧闭眼睛,半晌才说出话来……

……蓝宝珠刚刚离开龙首山,奉军就以突然奇袭的方式闯上山寨。为首的是个叫陈德景的连长,也是胡子出身,但没多大本事,专于些偷j摸狗的勾当,为同道所不耻。

陈德景见了吕老寿,抱拳称兄道弟。老寿本来心里不快,见他竟大言不惭地和自己论兄弟,神情含愠地说:“小陈,你也是罐里的虫儿,怎么就不懂山规?你来拜山,就不能用帖子通报一声?龙首山不成了茶馆儿啦!”

当年叫化子般的陈德景如今变得趾高气扬,挑起拇指说:“吕大哥,小弟是大帅的差使,总不能让我站着说话吧。”

“让我跪着接圣旨吗?”吕老寿因女儿出走,心里烦恼,寨里的弟兄都暗叹打鹰的被雀儿啄了眼,平静的山寨竟被张蜀搅浑了水。老寿知道悔愧,看到傲慢的陈德景带着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、如履平地、逛市场似地大呼小叫,气得掌中的铅球滚得叮挡直响,言语中自然带着火药味儿。

“小弟是杂雀儿,不配落龙首山的梧桐枝。”陈德景不冷不热地说,“传大帅口谕。他想用一百支长枪、三十支短枪换那张《八骏图》。吕兄,眼下可是有枪就有人马的世界啊!”他炫耀地拍拍挎着的盒子枪。

“枪呢?”吕魁问。

陈德景笑着说:“只要画不是赝品,大帅会派人送来的。”

“啪!”吕老寿一拍太师椅扶手,站起来说,“太欺负人了!

张作霖眼里还有人吗?这不是明抢是啥?“

“大帅说,他得到画,要给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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