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梓欣低头笑，脸上的得意神色掩都掩不住。

肖秋正想开口跟陆言恒说两句话，一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。陆言恒拿起手机站了起来：“我先出去接个电话，你们聊。”

陆言恒走出房间，转了个弯，走到廊道边的窗户旁，接听了电话：“喂？”

顾子升还没开口就笑了起来：“怎么，今天有你忙的吧？”

“还好。”

“哈哈哈哈，我在出差，要不今天我可不能错过。”

“我知道，不然你以为这份子钱你可以省掉？”陆言恒淡淡道，“回来给我补上。”

“你······陆总，你不缺这点钱吧？！”

陆言恒转身，背靠在墙上，低头看着地面：“我什么都缺，就是不缺钱。”

顾子升直被噎的没话说，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：“我说不过你。”

“你打电话来，就是为了说这些的？”

“不，有正事要说。”

“那就说。”

顾子升的语气一下子就正经起来了：“我在俄罗斯待了两天，去了这边的公司调资料和人手，关于那份案子我想······”

两个人谈起公事来，一下子都没有了刚刚的轻松惬意。

张梓欣看着陆言恒的背影越走越远，收回目光定在了肖秋身上，笑意盈盈的叫了一句：“伯母，您坐一下。”

说着把沙发上的抱枕给放好，和肖秋一起坐了下来。

“伯母伯母的也该改口了，”肖秋拍了拍她的手，“以后是我们陆家的人了。”

张梓欣心领神会，也不扭捏，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：“妈。”

肖秋满意的点点头。

“看来我把你从国外又给叫回来是正确的选择，言恒现在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，这也有你的功劳在里面，我虽然不说什么，但是都看在眼里。现在我一手促成你和言恒的婚事，也算是弥补饿了当年我把你打发出国的过错了。你心里也不要介意什么，怨怪我之类的，毕竟当年，言恒他有更好的更光明的前途，不能因为你而就此打住，停步不前。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，陆家的财产和股份产权都要他来继承，沈氏集团的小姐才是他最好的选择。可惜啊，人算不如天算，就算我给了你钱把你送出了国，不准回到他身边，没想到他还是接着气我，从路边娶了个林若若回来。”

张梓欣笑僵了一张脸，平时再怎么机灵，现在过去被肖秋全都说出来，她也不知道要接句什么话才好。于是就沉默，婆婆发话，她听着就好了。

“现在林若若也不是什么威胁了，净身出了陆家，你做的很好。当年，在你和沈小姐之间，我当然是要选她。可是在你和林若若那个女人面前，我是宁愿选择了你。你也该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，过去就算再怎么样，都已经发生了，挽救不回来了。我也不说什么让你原谅，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，在陆家，还是我做主。我既然有能力再让你回来，我也可以再把你送出去。梓欣呐，你现在要做的，就是好好在言恒身边，生几个孩子，不要你能帮他多少，只希望你能做好妻子的本分也行。现在我不贪求太多了，能享个天伦之乐什么的，也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
这话明的暗的都说白了，训她教她，张梓欣能说个不字吗？她只能连连点头，应着：“是是是，我知道的。我一定会呆在言恒身边，做好本分的······”

话还没说完，门口一声低沉的声音，带着隐忍的暴怒：“你们说什么？”

两个人齐齐抬头往门外望去。

陆言恒站在门口，显然是刚刚接完电话回来，手机还捏在指尖。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，额头竟隐隐有青筋暴起。

张梓欣慌乱的站了起来：“······言恒你······你什么时候进来的······我没有······你你你你听到的，不是真的，你听我解释。”

“我全都听到了。”

陆言恒走了进来，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还稳坐在沙发上的肖秋，把目光又移回张梓欣身上：“你想怎么解释，我听着，给你一次机会。”

“我······我······我是出了国······可是我也有被逼无奈的苦衷啊！我也想和你在一起，可是······可是······”

张梓欣断断续续的说着，这段解释苍白而无力，根本掩盖不了什么。

陆言恒嘴角一抹冷笑：“你不知道怎么说，我来替你说。”

“言恒······”

他脸上的疏远和陌生，一下子全显露出来，每说一个字，他的眸子就暗一分，声音里的沉痛和不敢置信，全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：“按照我刚刚不经意听到的，我想我没猜错。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，是收了妈的钱，受了她的指使，所以才狠心离开，出国五年，再没有回来过。张梓欣，你记得当时，我怎么找你吗？我去了我们在一起待过的每个地方，给你打过了无数个电话，像个未亡人一样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。到处都没有你的影子，谁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，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。呵呵，原来，当时你早已经拿着巨款，远走高飞了。在你眼里，我对你的爱，其实还不如那些钱！后来你可能觉得良心不安吧，才委婉的通过别人告诉我，你出国了，是为了学业事业上的更好发展。而我，居然信了！”

陆言恒第一次讲这么多的话，他现在的思绪异常的清晰。他视为想要过一辈子的女人，其实把他当成什么了？！不过是钱！不过是身份！不过是地位！张梓欣从一开始，就没有真正的爱过他！

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想林若若，否则，他会疯的！他到底，在这几个月来，都做了些什么！都做了些什么！他都不敢想！他对林若若，做了些什么事情！

张梓欣已经哭了出来，眼泪糊了她的妆容：“不是的······我可以解释！我可以解释的······言恒，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······我怎么可能这么对你呢······”

肖秋这下子坐不住了，想走过去拦住陆言恒，可是陆言恒一把拉过她，直接往门外拖：“妈，你先出去，我和她有事要谈。”

陆老夫人自然不肯，努力想甩开陆言恒的手：“不，我留在这里。言恒，你别忘了！今天是你和张梓欣订婚的日子！你想做什么！”

陆言恒把她推到门外，冷笑：“我想做什么？妈，等我清理完和她的旧事。这笔帐，我再和您一起算！我的好母亲！”

门“哐当”一声被关上，差点碰到老夫人的鼻子。陆言恒转身走进去，张梓欣已经是哭的泣不成声了：“言恒，不是这样的，不是的······我爱你，我真的爱你······”

“张梓欣，我还没说完，你急着否认做什么。”

“不要说了，不要说了，都是假的都是假的！我也不想的，言恒，”她哭哭啼啼的，想要去拉陆言恒的手，却被他厌恶的甩开，“妈要我这么做，我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啊······我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啊！”

“所以她要你回来，你也回来是吗？你明明知道我结了婚，又跑回来了是吗？你当初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保护你？当年我向你求婚，你也不肯嫁给我，也是因为陆家从中阻挠是吗？张梓欣，你太自私了，你自私到只爱你自己！你知道，我把林若若带回家的时候，她比你吃的苦，受的白眼更多，可是她呢？她都······”陆言恒一拳砸在墙上，愤怒又悲伤，一说出林若若这三个名字，他心里就刀割般的疼！

他没有资格说她了！他都不配！

“好笑，真的好笑······我居然还为了救你，让她摔在碎瓷片上，生生的受了伤，流掉了孩子······”陆言恒的眼睛通红，像一头暴怒的狮子，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淡漠清冷，举止从容“她当时，心里该是什么滋味······她到底，一个人，受了多少说不出来的苦······五年，我和她结婚五年······到最后，我还让她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······”

“不，言恒，你是爱我的啊，我是梓欣啊！不是那个林若若，她什么都不是！她才是小三！你先和我在一起的啊，你忘记了吗？你先遇见的是我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，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······”

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，也无法将眼前的张梓欣和肖秋口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。他记忆里的张梓欣，是在他下课后，捧着暖暖的奶茶站在教室门口，一看见他出来就扑了上去，递给他最爱喝的蓝山咖啡；记忆中的张梓欣，是会陪在他身边到深夜，看他做那些无聊又繁琐的工作；记忆里的张梓欣，是会看着路边的流浪狗流浪猫，挪不开脚步，然后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请求把它们带回去······

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？！ 国外的这几年，把她的纯真她的爱心她的美好的性格，都磨灭的变成这样了吗？现在的张梓欣，已经完全不是她了！可笑的是他还一直念着那一年的她，其实早已经是过去式了······

他从头到尾，爱的其实是初恋中的那份单纯无知。

因为这份念想，他一直身边的林若若，拒之千里之外。

“张梓欣，我们到此为止。”陆言恒看着哭成一团的她，面无表情的开口。

“不要，我不会让你走的······今天，我们还要订婚······大家都在下面······都等着······你能走！妈······妈也不会让你走的！”

“只要我想，谁都拦不住我。事到如今，我不会再顾及妈怎么想了。她为的是陆家，不是我。你受她的命令，听她的话，那就和她订婚去，别找我。你只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都愿意牺牲的女人！区区几百万，就能让你放弃国内的一切！我还傻傻的在这里陪着你······像个傻子一样······你现在回来了，又千方百计让我回心转意，离婚之后又留在你身边。我错了第一次，错了第二次，再也不会错第三次！张梓欣，以前，我真正的是爱过你，可是你不领情，现在，你得不到了！”

陆言恒看着曾经爱过的女人，此刻没有一点留恋之情。她一直把他蒙在鼓里，想来的时候就来，想走的时候就走，随心所欲，无所顾忌。现在他看清了，终于，都看清了。

彻悟之后，猛烈袭来的就是痛，痛彻心扉。

他被蒙蔽了，被自己的自以为是蒙蔽了，被过去的那么朦胧的美好给蒙蔽了，被造成的假象给蒙蔽了。五年来，他一直活在过去，活在张梓欣离开之前的美好初恋岁月里。他一直就没走出来过，一直都没有。所以，他对林若若视而不见，对五年的婚姻视而不见，对自己的心动视而不见，对爱情，也一直都视而不见。

其实他想的他所希翼的，就在他身边的啊，他却一直在错过。

陆言恒，你就是一混蛋，不，比混蛋还不如！

张梓欣哭的凄惨，看着陆言恒决绝的神情，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他，不让他走：“你要去哪里？······不······不不，言恒，今天是我们订婚的日子啊！你不爱我了么？我是梓欣啊，我是你的梓欣啊······我知道，以前的事情，都是我的错，都是我的错，我认错，我······都承认······你原谅我，不要离开我······以后，以后的话，我们······我们重新开始，过去的都不追究了······好不好？好不好······”

她哭的妆都花了，手从陆言恒背后穿过胸前紧紧抱住，把脸蹭着他的后背，眼里一直流一直流。她一直害怕一直担心这件事情会被他知道，当初出国的时候，她也很不舍，但是陆老夫人强硬的态度，要么拿着钱出国离开，要么转学，总之，陆家有的是办法。她能怎么样呢？那个时候，父母的生意才刚刚开始起步，如果因为她而毁于一旦的话，那她要怎么面对父母。她迫不得已，只能接受陆家开出的最适合自己最有利的条件啊······

她也后悔，设想过无数次，如果她勇敢一点，和陆言恒一起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的话，结果，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。但是那个时候的陆言恒，不过是一名在校学生，陆家的大少爷，金融管理系首屈一指的校草。他凭什么，能和肖秋和陆家做对抗呢？而且那个时候的他和她，这份恋情是见不得光的，一直藏着掖着。

因为陆言恒心里也清楚，陆家必然会反对。他能做的，就是尽可能的保护张梓欣，等他完全有能力有这个把握可以维持好这段恋情的时候，再把她带到所有人面前。他的想法和意思，他都毫无保留的跟张梓欣表达了，她也表示理解。呵呵，可是最后，他一直在努力着，她却远走高飞，她等不了他。现在他有这个能力的时候，她又从国外回来，想弥补回失去的那段日子。

“放手。”

“言恒······给我最后一次机会······最后一次，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······我知道你给我打过很多电话，我知道你到处在找我，我知道这些年，你一直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。我也很伤心，但是我没办法啊，那个时候的你和我，除了分开，没有任何办法了啊！在国外的这几年，我也天天在想你，想着盼着，什么时候能回国，能再到你身边来，能不要在那个陌生的国度。你知不知道，当我接到妈的电话的时候，说要让我回国的时候，我有多高兴！······言恒，我始终是爱你的啊······你要相信，我真的，爱你啊······”

陆言恒面无表情，一根一根的掰开张梓欣的手，然后转身面对着她：“梓欣，晚了。从一开始，你就不相信我，你只为自己想过。”

“言恒······”

“不要这样叫我。”他冷冷的开口，“现在听起来，我觉得恶心。”

他抬脚就往外面走，张梓欣擦了擦眼泪，声泪俱下，声音又尖又刺耳：“你是决定要走了是吗！你不想和我订婚了是吗！你现在，是不是想去找那个林若若！你喜欢她是吗？是的吧，虽然我问过你很多次，可是你都一直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。你说不爱，可是你的行为你的眼神都在说你爱，你在骗我！”

“我没有骗你。因为，我连我自己都骗了。”

“她比我好吗？她有我漂亮吗？你别忘了，妈很讨厌她，她和你离了婚，你觉得，和她再复合，可能吗？”

陆言恒的走到门口才转过身来看着她：“我不求她原谅我。我只是想找到她，向她道歉，然后对她说一句，我爱她。”

“你爱的是我！”

“张梓欣，我已经说过了，从你出国的那一天起，其实我们之间的感情，已经结束了。”

张梓欣还在喋喋不休纠纠缠缠的说些什么，想过来拦住他不让他走，却又摄于他浑身散发的强大的戾气。想起肖秋还在门外，她的心又微微落下来一点，有陆老夫人，她就一定不会让陆言恒轻易的离开！自己是用尽全力拦不住他了，但是夫人可以。

陆言恒已经不想去听她说些什么了，再争再吵，又有什么意义呢？他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，今天已经让他够烦心的了。事实已经摆在眼前，张梓欣也承认了这件事，那么，他心里已经很清楚了。其实在爱情里面，清冷的陆言恒，是个骄傲又自负的人，他不愿意面对自己对林若若的感情，他以为他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，可是另一女人却将这份情丢下又捡起，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
一个“以为”，到底有多大的破坏力！它可以忽视所有的一切，一心一意的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，不肯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。

陆言恒以为，他爱的还是张梓欣。

陆言恒以为，他根本不在意林若若。

陆言恒以为，他和林若若是离婚，是放她自由。

陆言恒以为，他可以和张梓欣结婚，他会过的快乐。

都错了，但现在，他连什么是错，什么是对，都已经失去了判别的能力。

陆言恒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，离开这里，去找林若若，去把话都说清楚，去道歉，去对她说一句真心的，我爱你。可是他放在门把上的手一直在抖，紧紧握住，却不敢用力，不敢开门，耳边响起的是张梓欣的哭声和时断时续的说话声，他都没有在意。他就一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，狠不下心来拉开门。

因为他不知道，以这样的心情去见林若若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