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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果十音琢磨的是:“孟冬,你故意跑来犯险,一为找我,二来还有其他用意对不对?你是认为柯小姐有问题?还是这个节目组有问题?”

“好问题。”

十音笑着推他:“访谈时对付记者的招数?不许用来对付我!”

外网的访谈,看来十音都拉着看过,在意他不是装的。可他还是不大高兴。

她的怀疑方向全是对的,也不是他有意卖关子,其间很多问题,需要两人一起努力解开。

这些日子他愈发清晰,正如十音所说,冥冥中真有只无形的手,在掌控一切。每天不断的琐事、俗务,与一众他懒得交谈的人虚与委蛇。他并非不肯忍受,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,坚持必不可少。

梁孟冬也不是觉得讨论案情就不亲密了,只是他不明白,难道只有案情才是正事,谈恋爱结婚生子就不是正事?或者说被命运左右的人,没资格。

这人世间,谁又不是被命运牵着走。

分开那么多日子,今夜留给他俩的,至多只剩一、两小时。他不愿总紧着神经,一味思虑过甚;他想她紧紧拥住他,彼此都不要被卷入这无边黑夜。

“加加。”

“嗯?”十音趴在他背上,还在冥思。

“我们还是看看月亮算了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十音搂紧了他。她知道孟冬讲究,这正是她特别爱他的地方,吃什么这种鸡毛蒜皮孟冬懂得操心,花前月下,他更懂得。

中天月色的确饱满可爱,正月十五刚过几天,它是从满月悄悄收起弦的形状。月光如练、如水,漫下来,像是可以听见它们落在道旁树丛的细碎声响。

十音想起小时爸爸教念“小时不识月”。她身边有一些爸爸的照片,是那年走时匆匆整理的,平常都不忍看。

爸爸要是活到现在,想必还是看见笑脸、就闻笑声,还是这个爽朗性子。

孟冬那夜给她的照片,十音看了很久。

照片信息量很大,爸爸果然和孟冬父母共过事,那被剜去头部的人,会是任远图么?

十音关注点主要是爸爸,十年没见了,她很思念他。爸爸待人有种无邪的真诚,年轻时与他在一起的人,想必也会很受感染吧。

在十音的认知中,爸爸是坦坦荡荡的人,为什么会对孟冬心有亏欠?此刻她复想起那张照片,百千疑问,再度电光火石……

那个刹那十音心头雪亮,道旁树木、石头一时间都如白昼般清晰,当然,它们旋即就再度溶进了夜色,重新混作漆黑一片。

“照片,”十音搡孟冬,“那个女人!柯小姐像那个女人,柯小姐眼妆比较浓,肤色黑,但笑的模样特别像她。原来她母亲不是其他地方的共事者啊,她也是那个数字研究所的人,认识所有的人。”

“就我老婆聪明。”

十音再次推敲了一遍:“应该没错的。孟冬你放我下来。你走得真快,累惨了吧?我听见彭朗他们的笑声了,离他们不远了。”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十音已经在催着他讨论那张照片了,还感叹在一起的时间就是不够用。

“难为你知道不够用。”

十音问:“什么意思?”

什么意思,谈个恋爱非常难的意思,算了!

年前回家那次,梁孟冬本来是可以见到十音的。

那天他特意买了提前一天的机票,想要给她个惊喜。结果刚到机场,嘉陵致电约他喝酒,顺嘴说他刚才去探外公,老爷子情况不大好,好在已经脱险,大夫紧急来过了。

梁孟冬改签机票到原计划日期,进家门已是深夜。

阿姨可能都睡了,楼下暗着灯,他怕扰了外公休息,刻意放轻脚步。经过父母房门,那门可能临时未曾合得太牢,吧嗒开了。他听闻里头传来隐隐啜泣,是母亲。

梁孟冬脚步顿下,想是不是外公的病情有什么坏消息。

结果母亲竟是在给父亲回忆,说她怀着孟冬时,他是怎样天使般的小孩,她连孕吐都没有。又说他幼时练琴如何努力,待长辈怎样暖心。父亲也在叹气,说的确,太好的孩子了,他是我的骄傲。

母亲说,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,儿子要结婚了,这些年愧对他,没有给他足够的爱。很怕他那样的性子,女孩嫁给他会难以忍受,他也会过得不开心。

母亲说,她没有别的要求,那女孩一定要待孟冬好,很好很好才可以。

父亲在劝,说会的,孟冬性子像你,看着又凶又冷,心里有团火,他会幸福。

母亲听了居然很开心,说真的么,他真的像我?父亲笑说:“像我的地方更多一些。”

母亲有着全方位的担心。又怨父亲你一点都不上心,连他今年的体检报告都还没拿到。

父亲解释,那家机构说了,今年孟冬出门去了,没在原来的地点体检。母亲说你就没想着加点钱让他们满世界去找,父亲说加了,但他们真的不知道孟冬在哪里检的,也许没有检呢。

母亲叹气,说那你怎么不督促他国内再检?

父亲也跟着叹,说我怎么方便督促?你不用担心,他只要去检,我就立刻弄来给你看,往年不是都非常好?

母亲接着责问父亲,到底有没有人要对孟冬不利。许家的事,和“那个人”究竟有没有关系?

父亲在宽慰,孟冬平时在南照,战友会看顾他,孟冬会平平安安。他得到过确凿消息,“那个人”去世二十多年了,此次许家的事情也已经确认,的确是入室抢劫。

“如果不是呢?”母亲问,“你想想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,北溟当年忽然与我们断绝来往。北溟死了,现在许中益也死了,万一那个人还活着?他究竟想要什么?”

父亲的声音变得狠厉:“我不知道。但我想过,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孟冬,必要的话,我不惜做任何事。”

母亲的声音很坚定:“我也是。”

梁孟冬本来有些冲动,欲踏进去问一个明白,听到此处,身子剧震。

母亲的话题终于绕回去,担心的依旧是儿子的婚姻。

说梁若海你还是给我去打听一下,孟冬这孩子死心眼,我听他的口气,兜兜转转,仿佛还是过去那女朋友,怎么办?孟冬大学失恋那阵,那么消沉。孟冬一定是为了她才去南照,那姑娘会不会不珍惜孟冬,再伤了他啊?如果她真能回心转意,又能不能一辈子照顾孟冬呢?

或者,我们干脆去拜访一下那姑娘,年前就去,你觉得合适么?

母亲的担忧,居然与任何一位寻常的母亲,别无二致。

父亲有不同意见,说最好不要拜访,我怕给孟冬添乱,我们祝福就好。其实我打听过了,之前怕你担心才没提,你知不知道那女孩是谁?

是北溟的女儿。

这两天老江拗不过我问,简单介绍了那孩子情况,我才恍然大悟。孟冬一直在找她。我帮他找,都没找到的人,他竟想法找到了。

死心眼的小子,你说是不是像我?

母亲顿了许久,半天竟是痛哭,说真的么?真的么?

北溟不在了,那小姑娘是不是受了很多苦?你还记得么,我从前可喜欢她了。北溟性子好,那她应该会待孟冬很好……

那一晚,孟冬在黑暗中沉默,而已显苍老之声的父母在门内昏灯之下抱头饮泣。

他如临暴雨,却脚重千金,跨不进去。他本来就不会说话,更不知如何聊开所有的事。薄薄的门,堪比千山。

究竟在哪里出了差错?

絮絮叨叨,如河流淌的,全是为人父母的拳拳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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