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八卷 江南竞智 第八章 江东悍将(中)  阿飞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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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,蔡瑁重病,返回襄阳?”

庐江大营里,孙权正与大将程普、韩当闲聊,听到这消息,不禁愕然。

“阿飞病重,请来神医;蔡瑁病重,返回襄阳。这俩人怎么突然都病了?搞什么鬼?”

韩当摸摸满脸的黑胡,道:“真是古怪,难道真如公瑾所料,阿飞与蔡瑁早有勾结?”

程普淡淡一笑,道:“义公休得听公瑾胡言。”

韩当翻起眼看他:“怎么,难道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么?江陵和长沙的两位主将同时病倒。”

程普道:“义公啊,你不想想,荆州军自去年六月起,围困长沙近半年,直到年底才解围而去。久战之下,必生患疾。依我看近来荆中、荆南一带瘟疫渐行,与此不无关系。这种瘟疫流传极快,阿飞和蔡瑁一起染上,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?”

韩当摇摇头,虽然程普说得也有道理,但没把他给说服。

“这未免也太凑巧了。”

“义公,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月了,不管如何,现在江中的冰都化了,又有这么好的机会,也该动手了。”

韩当唔了一声。

孙权看看他们俩一眼,站起身,走出帐去。

他登上大营前的一个箭台,手扶箭垛,向西方看去。

浩瀚长江滚滚而来,裹携着丝丝润滑却依旧刮骨如刀的清风,带来了早春特有的清新。

春天就要来了。

那边,就是荆襄八郡!

刘表,我来了。

他左手忽然握紧了腰间佩剑的剑柄。

这口剑长四尺二寸,重四斤二两,是他新近所铸,取名为“复仇”复仇,是的。

杀父血仇,不共戴天。

为了这一天,他和兄长足足等了十年!

刘表、黄祖,我要用这口复仇之剑,将你们一个一个碎尸万段,以解我心头之恨。

“可是,当真会被公瑾料中?蔡瑁早与阿飞暗中达成某种协议,有意将江陵送给长沙军?”

他微微皱了皱眉头。

大仇固然要报,但经略荆扬,一统江南,伺机北图中原,成就霸业,是兄长,也是自己一直藏于胸中的夙愿。

要达成这愿望,就要先剿灭刘表,攻占荆州。

为了达成这一目的,孙权呕心沥血,和吕范、朱治秘密商议,制订了一个“明攻江夏,暗取长沙”的方略。

他的心腹,幼年同窗朱然成为这一计划中的关键棋子。

按孙权的预计,江夏一旦开战,江陵必然空虚,早已觊觎在侧的长沙军定会趁机全军出动,攻击江陵,而这个时候,朱然就可以行动了。

去岁之末,孙权派出朱然为使赶赴长沙,事先已密令他,在作为使者的任务达成之后,无论长沙方面如何应对,朱然都不必再回到吴郡,径至庐陵郡的治所石阳(今江西吉水东北)秘密训练豫章、庐陵两郡的郡兵。一旦时机成熟,长沙军被诱远征,朱然便可绕溱水袭取长沙之背的桂阳郡。

吕、朱二将均认为,石阳到桂阳仅有二百里之遥,轻军强行,五日便到,桂阳太守赵范更是无谋之辈,若遇我军袭攻,必然束手就擒。然后趁胜直扑长沙,在长沙远征军回师之前,攻而克之。

孙权对此计划信心十足,但在召集大军出发之前,中护军周瑜就对这次战役的整体战术提出了异议。

“主公如此安排,当然最善。但同时谋夺江夏和长沙两地,似有不妥。长沙现为原曹氏将领阿飞占据,此人能谋善战,颇有军事素养,而且帐下有水镜先生的高足徐庶等智士辅佐,非比张羡等辈,不易相欺。一旦他察觉我军真实意图,恼怒之下,定然会与刘表联手,那对我军非常不利。尤其臣观察蔡瑁此人,居心难测,听闻他与阿飞颇有默契,万一我军重压之下,被他顺水推舟,反而把江陵送给了阿飞,让我军和阿飞军先行火并,则大计休矣!”

当时,包括张昭、朱治、吕范在内的众多重臣谋士对周瑜的警告都嗤之以鼻,难于苟同。

吕范的话最为典型:“公瑾贤弟,我对你的文韬武略一向极为钦服,但你这番言语未免过于耸人听闻。且不说阿飞如何,单那蔡瑁,在刘表帐下已有十年之久,受尽重用,是荆州军排名第一位的大将,这样的人,怎么可能出卖主人,把荆州的军事重地送给一个外人呢?”

孙权是非常认同这个道理的,他的所有安排,都是建立在阿飞取江陵不下的基础之上。

事实上现在的阿飞也确实没有半分攻占江陵的实力。

以智取胜,那也得是交战双方实力相当,有可比性的时候才能采用的手段。

目前阿飞军和江陵军的实力对比,只能说是“相差悬殊”而阿飞,一个败逃到荆南的曹将,又有什么高深的智慧了?

可是,自己的安排,为什么屡屡受挫?

一个月前,石阳传来消息说,长沙方面新近任命了一位名叫邓芝的酃县县长,到任不到三日,就将三年来积压的所有案件全部公正处理,诛杀了当地最强横霸道的七个豪强,震慑全县。接着他播发良种,开仓赈济,极受全县百姓拥戴,自愿助他修葺城池,收拾防务。现在,经过他整顿之后的酃县,已成为长沙郡中少有的全心支持阿飞的县城。据朱然的看法,此人年纪虽然不大,但精明干练,手腕高强,阿飞选择这个时机令其赴任,其意颇为不善。

对朱然函中对邓芝隐藏的欣赏口气,孙权是了然于胸的。

惺惺相惜,毕竟,朱然也是以文治武功名传江东的少年父母官出身。

江东也很缺人,他和朱然的想法一样,也极想招揽这种少年英俊。

所以他立刻指示朱然,和对方多所接触,探明他的底细,黄金美玉,田地奴隶,只要对方提出的条件,都可以解决,不惜一切代价,一定要把他拉拢过来,为我江东所用。

信发出去了,这件事却哽在孙权心里,难以释怀。

虽然不是件很大的事,但他已意识到,阿飞很有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计划。

这感觉实在让他很不爽。

难道真被公瑾一言说中?

自己经过许多日子策划的这项得意谋略,其实毫无意义,就这么让阿飞轻易化解了?

前些日子公瑾一日三信,竭力劝阻这个计划的继续实施,尤令他不快。

为什么你就不多替我想想如何继续实施这计划的办法,却非要强行劝阻我?

只是想证明你比我强么?

其后不久,阿飞装病,长沙郡全面增强了戒备。

朱然再度发来秘信,说邓芝不但忠心不二,难以说服,而且在给自己的答函中暗示,长沙已做好完全准备,随时“欢迎”不速之客。询问孙权,是否改变原来的作战方案?

孙权心里非常明白,暗渡陈仓之计已然不灵,若不尽快改弦更张,必然为敌所趁。事到如今,他终于无法再视而不见,坐待不理了,思量再三,又和二张、吕范等书信交流了意见,决定停止夺取长沙四郡的计划,全军合力,专攻江夏。

这是无奈而明智的选择。

但对孙权满满于胸的自信心,却是一次不小的打击。

兄长临终前的嘱咐又回响在耳中:“张公持重,政务通达,乃我之师,汝当父事之,内事不决,可尽问之;公瑾奋发,临阵多谋,乃我之友,汝当兄事之,外事有疑,可尽委之。”

孙权瞪着西方茫茫的江水,一双碧目中射出锐利的光芒。

难道带兵打仗,使间用谋,我就真的不如周瑜?

他忽然抬起右掌,在石垛上击了一掌。

兄长,对不起!

就算如你所言,我也自有主张。

“主公。”

张纮不知何时也上了箭台,声音从身后传过来。

孙权一愣,疾忙转回身,道:“东部,有什么新的军情么?”

张纮道:“南昌君理遣使急报,公瑾前日暗率本部三千亲军,乘三十余艘舰船,扬帆西行而去。”

孙权大惊:“什么?”

他声音忽转严厉:“使者何在?”

张纮道:“那使者一日赶了数百里路,精疲力竭,我已命人扶他下去休息了。”

孙权哦了一声,浓眉紧皱,他对自己说:“镇定,镇定。”

想了一想,他沉声问道:“东部,公瑾他到底要做什么?”

张纮道:“公瑾临行前留下一信,命君理转呈主公。我已带来。”

从袖中取出一函,呈给孙权。

孙权瞪了他一眼,心想:“为什么不首先把信给我?”

张纮低下头,心想:“一上来就给你这封信,你看完还不得立刻就跳起来?”

孙权展开那卷丝帛制的信函,迅快扫看了一遍,看到末尾,他双目一睁,双手忍不住轻微颤抖起来。

“他……他居然轻军去袭江夏?”

张纮抬起头,道:“主公……”

孙权双手一合,跺足道:“南昌离江夏八百里之遥,中途要过赣水和修水,逆流而行,至少要二十余日才能到达。夏口南城守将苏飞也是久经战阵的将领,非是懦弱之辈,他如何保持隐秘,又如何能一战成功?公瑾啊,公瑾,你怎么这么糊涂!”

忽然一愣神,想起周瑜数月前的一份奏章:“不,不对,他不是去江夏……嗯,他一定是听了那个庞统的话,去偷袭江陵了。哼,好你个周公瑾,你不但擅自行动,还欺瞒于我,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!”

张纮道:“主公,公瑾在信中已然提到,要请主公配合,令凌、黄盖军开始攻击行动。是否……”

孙权心中冷笑,沉吟一下,点点头:“令凌、黄盖立刻对江夏发起进攻。不仅如此,柴桑的吕范军也开始行动。”

张纮松了口气,应道:“是。”

正要下去办理,孙权又道:“还有,令朱然连夜赶回南昌,协助君理率军援助公瑾,不得迟误。”

张纮一愣,道:“那朱然的石阳军怎么办?”

孙权道:“让他暂时交给庐陵太守孙辅。”

张纮恭身答应,心想:“主公对公瑾,真是爱护备至。”

孙权目送张纮下去,心里暗暗想着:“公瑾,我一定会在你之前,攻陷江夏!”

又把那封信看了一遍,缓缓收入怀中。

他忽然抬起右掌,又在石垛上狠狠击了一掌。

兄长,我错了!

但是,我不会认输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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