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四卷 许都风云 第四章 夜袭乌巢(中)  阿飞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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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走着,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传了过来:“飞卿身体刚好一点,便来巡视军营,真良将也!”

我抬头一看,正是曹。只有他一个人,提着他惯用的鎏金槊,走了过来。

我急忙施礼:“丞相,您如何这么早起来?”

心里起疑:“这么早跑我骑兵营里来干什么?”

曹揽住我的胳膊,道:“飞卿不必多礼。本来我早该来看你的。只是军中事杂,近日战局变化又快,一直抽不出时间来。唉,我和你一样,难以安枕啊!”

我被他这么亲热地挽着,心里不安之极,强作镇静,道:“丞相上应天命,自会逢凶化吉,何须烦恼?”

曹哈哈一笑:“天命?”

看看旁边的帐篷,已经有些士卒被他的笑声惊动,道:“走,我们那边走走,别打搅他们睡觉。”

漫步走出领军营的寨门,外面是空旷的草地。曹微微低头,默默向前走。

前面不远,十里外就是袁军的营地,我心想:“万一袁军来一队巡逻军,我现在内伤未愈,可动不了手,岂不还要靠你保护我?”

道:“丞相,前面就是袁绍军营,不能再往前去了。”

曹停下脚步,借着晨曦看看我,发现问题:“飞卿脸色苍白,伤势尚重啊!”

我心想:“我是被你一句难以安枕吓的。再重的内伤也没你这句话厉害。”

道:“末将倒无所谓。但丞相万金之躯,岂可处于危地?”

曹大笑:“如是旁人这么说,本相定当他畏惧敌人。但飞卿这么说,我却知道确是真正关心曹某。那好,我们便不往前去,在这里随便谈谈。”

把槊往地上一戳,手绰长髯,忽道:“飞卿,你为何一直称我丞相,却不肯唤一声主公?”

我顿时感到手足冰凉,果然被他看了出来。转念一想:“曹说话,莫测真假。也说不定他真只是随便问问。我别自己心虚,反而让他看出破绽。”

想了一想,皱眉道:“阿飞也不知何故。也许行走江湖,听得四处之人都曹丞相曹丞相的说,就随口跟着叫了。如果丞相不喜欢,那末将以后改口过来就是。”

我说话也用了点小伎俩。先一句自称阿飞,提醒曹,我原来只是化外野人,不知道主从礼仪的。后一句立刻变化口气,表示决无其他意思。

曹道:“飞卿从小就生活在东海之滨,如此称呼,我自不会怪你。你也不需改口,丞相二字,我听着很顺耳呢!哈哈哈!”

我松了口气,知道他必定是听阿樱说起我的来历,才会对我的解释深信不疑。本来我是希望曹知道的,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他对我的怀疑。但我随即心酸地想到:“我昨天才告诉她的啊!”

曹似乎看出点什么,道:“飞卿,你对阿樱这孩子还满意吗?”

我吓得心里一跳:“这曹真是能读透我的心思,可别疏忽大意。”

道:“丞相,这件事……这件事……咳,嗯……”

曹笑道:“战场上指挥若定,威风凛凛的飞督帅,为何突然如此害羞啊?”

我咬紧牙,下定决心,想道:“他妈的,今天老子就是能忍之辱的韩信。”

脸上更红,忽然单膝跪地,低头道:“丞相,末将违反军规,私纳妇人,又未禀报丞相,实在罪该万死。请丞相责罚!”

曹沉思片刻,摆摆手,道:“算了,我若非早知,岂能容你胡来?”

我只觉前心后背都是汗,连额头也不争气地冒出热气来。这么一会儿功夫,我在生死线上已经来回过了好几道了。

曹看着我,嘿地一笑:“其实飞帅应该谢谢我,不是我一力劝阻,你未来的老丈人早就跟你算账了。哪儿容得你这么快活逍遥?”

这种软硬兼施的把戏我在肥皂剧里见得多了。我心里冷笑一声,做出恍然大悟,感激涕零的样子,低头道:“末将一定将功折罪,报答丞相大恩。”

曹满意地点头,道:“起来吧!”

伸袖拭去我额头汗水,笑道:“其实我真正担心的,是飞卿‘除却巫山不是云’,竟将阿樱拒之门外。那我和妙才的脸,可都没地方放了。”

妙才是阿樱的老爹,飞将军夏侯渊的字。

我缓缓站起身,唯唯诺诺,不敢多言。心想:“塞翁失阿妈,谁知祸与福?要是我没上当受骗,你更想杀我了。”

曹上下瞧瞧我,知道我现在已完全在他掌握之中,暗暗得意。仰头看看天,舒了口气,道:“男人好色,并不奇怪。只要不为色所误,亦是风流妙事。飞卿身受惨剧之伤,又在欢娱情热之中,竟然能猜破袁军重大机密,实在是了不起!”

阿樱既然是他的内线,那他知道乌巢之事也就不足为奇。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,我反而放下了心,想到:“历史原来如此。”

又想:“你他妈的不是人,先挑起老子的欲火,接着就是美人计,让你侄女来个投怀送抱。这会儿又来调侃我。”

道:“丞相赞誉,末将受之有愧。这些偶然巧合到了一处,实是天欲灭袁氏,不过假借末将之手实行而已。”

曹深有感触地点点头:“天灭袁氏,此言不错。所以大战之前,飞卿来到我曹孟德的府中。若是飞卿到了袁家的地方,嘿嘿,那就是天欲亡曹了。”

见我脸上又现不安,笑道:“飞卿勿虑,我随便说说。”

我心想:“你随便说说?吓死人哪!”

道:“丞相之言,末将不敢赞同。”

曹道:“有何不对?”

我道:“末将久闻许都在丞相治理之下,日趋繁华,大汉有复兴之望,故而心向往之。而丞相兼通百艺,棋艺之高,举国几无抗手,更令末将倾服。所以才携友慕名而来许昌。试想,袁氏有如此才具雄心,能令末将倾心?有这等高明棋技,可让阿飞渴见吗?而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,他依仗祖荫,坐大称王,有才不能用,闻善不能举,他又岂能有丞相如此魄力胆识,能慧眼识才,拔阿飞于草野之中,立刻予以重用呢?”

这番话说得曹心花怒放,怡然点头。

因为这全是我真心话,半点不掺水。

曹笑道:“飞卿倒会自己捧自己一把,我慧眼识才?哈哈,好说话。”

我脸红笑道:“末将所说,皆为实情。”

曹道:“我知道,你对我是忠心的。飞卿,我听刘晔说,你和刘备、云长曾在汝南平舆城下相谈甚欢,却是何故?”

我心想:“原来我和刘备他们谈话,被刘晔看到了?果然是他说我的坏话,啊,这个后娘养的家伙,表面跟我亲亲热热,暗地里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监视我?”

忙道:“数月前末将曾和丞相提起,要寻机刺杀刘备。丞相还记得么?”

曹道:“不错,确有此事。怎么,你和他谈话,是想刺杀他?”

我道:“正是。末将当时和他敷衍,就是想突起而击,一举而杀。只是……”

曹道:“只是什么?”

我道:“只是末将深知丞相极爱云长武艺人品,其时如果我硬要冲马过去,可能会误伤关君侯,故而投鼠忌器,未敢轻举妄动。”

这话有真有假,我其实并不是怕误伤关公,而是怕打不过他。

曹沉吟一会儿,道:“当时情景,果然如此。不过,你答应不去侵犯芒砀山,又是为何?”

我道:“丞相,我军大敌,乃是袁绍。刘备虽然英雄,此刻毕竟仍是丧家之犬,疥癣之疾耳!现在花费气力去围剿他们,只会因小失大,耽误了灭袁大事。”

曹释然:“唔,不错,灭袁大事!有道理!刘晔虽然心细,这次却过于多疑了。飞卿宽宏大度,不要怪他。”

我心想:“你如此疑我,自是有人告密。你也知道终究瞒我不住,所以自动把他抖出来。既然你这么光棍,我也不能不识好歹。”

道:“都是为丞相效命,末将自不会有任何怨言。”

曹哈哈一笑:“那就好!”

拔起金槊,道:“宋亮如果今天回来,你可带他来中军大帐见我。如若他今晚还未回来,那就是出了意外,初更时……”

说到这里,忽然停住,想了一想,道:“我再想想,到时我会令人传达我的意思给你。”

我连忙低头施礼:“是,丞相。”

曹扛上金槊,道:“今日一谈,嫌隙尽去。飞卿仍是我曹某的知己,我真是高兴。”

大笑而去。

我待他走远,才挥袖蘸干额头、脖颈上冷汗,心里终于可以对自己说上一句:“难关过矣!”

绞尽脑汁,费尽唇舌,才把这种种破绽化解于无形之中。

实在太辛苦了!

我喘了一口粗气,觉得很烦:“跟曹在一起,虽然可以长见识,学本事。可他这个奸雄心态实在让人受不了。还是得趁早想法跟他脱钩的为是。”

正要回转领军营。寨门巨木后忽然闪出淳于宾,哈哈笑道:“恭喜飞帅!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啊!”

我暗想:“原来你早溜来了。”

道:“什么大难?我又有什么后福?”

淳于宾道:“飞帅何必隐瞒?曹多疑奸恶,如果适才飞帅有一丝不恭不轨之念,便会被他当场刺杀。依飞帅现在的体力精神,根本没法抵挡到十招之外。飞帅能够随机应变,忍辱负重,真乃识时务的俊杰。”

我心道:“你讽刺我么?”

道:“原来淳于先生一直在暗中保护我?”

淳于宾笑道:“飞帅是我未来主子,岂能有半点损失?其实,不光我,还有别人也在一直盯着呢!”

侧头道:“公孙贤侄,你可以出来了?”

巨木后又闪出一人,却是公孙箭。

我见他左手持弓,右手却扣着三支狼牙箭,吃了一惊:“公孙兄,你也早来了?”

公孙箭恨恨瞪着淳于宾,道:“你为什么拦住我,不让我射死这老賊\?”

淳于宾道:“就算你射死曹,救走飞帅,却只是给袁绍做了好事。袁绍势力本来就十倍于曹,你再射杀曹家的主将,曹军必败。曹军败,袁军势力就将不费吹灰之力,迅速踏遍河南河北,一统中原全境。那时他必然顺势南下,消灭南方诸雄。飞帅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去抢占自己的地盘,组建自己的军队,拿什么去和他争天下?到那时,你家飞帅就只能亡命天涯海角,有多远逃多远了!”

公孙箭哼了一声,收起弓箭。

我心想:“这老头子怎么也会有这种眼光?倒不能小瞧。”

道:“小不忍则乱大谋!淳于先生言之有理。幸亏公孙兄听从了淳于先生的劝告,没射出这三支杀虎毙熊的神箭。”

淳于宾道:“哼,他肯听我的劝?我是点了他的道,他才听话的。”

公孙箭看看淳于宾,又看看我,忽然恍悟:“原来飞帅早有叛曹之心。公孙箭糊涂,险些误了飞帅的大计。”

纳头便拜:“公孙箭追随飞帅,水里水里去,火里火里闯。矢志不渝,永无二心。”

我忙扶起他,安慰几句。问淳于宾:“淳于先生,你说,这奇袭乌巢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?”

淳于宾道:“非如此,怎么破袁军,平衡河南河北的局势?这乌巢的粮草,非全部烧光不可。”

我道:“那,淳于琼将军……”

心想:“这会儿你的主意怎么又变了?你徒弟他是乌巢守军的主将,乌巢的粮草被截烧,他还能有个好?不被曹军杀掉,回去袁绍也饶不了他。”

淳于宾脸上肌肉动了几动,慢慢现出一个冷酷的神情:“我已经想过了,他不听我的话,那就是不以我为师。叛门之徒,死不足惜。我又岂能为他而破坏飞帅大计?”

我心中一寒,嘴上却赞道:“淳于先生大义灭亲,阿飞记下了。”

斜眼一瞥,公孙箭眼睛里也露出不以为然的含意。

我道:“现在只有等宋亮他们了?奇怪,他二人为什么还没回来?”

淳于宾断然道:“兵贵神速。突袭乌巢的行动必须尽快进行,以免夜长梦多,出现其他意外事故。其实不管宋亮他二人回来与否,都应该立即出击。我昨晚又仔细研究了袁绍的布阵方略,我敢断定,刘大这个情报绝对正确。曹乃一代奸雄,军事才干不在飞帅之下,怎会想不到此点?照我看,曹丞相心意已决,今晚必有动作,只是一时还不想把这决定告诉飞帅罢了。”

我皱眉道:“哦,先生这么看吗?嗯,有理!不过,难道他对我仍存戒心?”

淳于宾道:“即使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飞帅。但飞帅此刻马不能乘,刀不能举,告诉你又有何用?但我猜想,留守大营的重担一定会交给飞帅。”

我暗想:“这老头子的智商也挺高啊!”

我也猜到曹如果出击乌巢,不会带上我去,可能会让我坐镇军营,以防备袁军来个围魏救赵,趁机偷袭主营。

公孙箭道:“飞帅重伤刚刚好一点,曹会让飞帅守大营吗?”

淳于宾冷冷道:“他不肯把守卫的责任交给飞帅,那飞帅就危险了。如果他果真下达了这个命令,我们就得赶快逃命了。”

我苦笑一声:“希望情况不至如此糟糕。因为曹根本不会给我们逃走的机会。”

淳于宾所料没错。

曹没等到天黑,在当日黄昏时分,便亲率张辽、许禇、夏侯惇、于禁等心腹大将,尽起领军营精兵,打着袁军旗号,军士皆束草负薪,径往乌巢进发。军中所有不同意见,一概驳斥不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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