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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忱凭着多年的经验,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,刹那回身,向寒芒的源头劈去。

第一刀是腰间,第二刀是胸口,电光火石间与冰冷近距离交错,谢忱立刻恢复了警觉。

还未熄灭的烟头在地上滚了几滚,一抹鲜红斜斜飞落在地。一滴,两滴,从银白的刀刃上缓缓落下。

“放下武器!”谢忱沉声喝道,掐住刀刃的双手猛地一滑,用力切向那人的手腕,不顾血色浸染,硬将那刀夺下,扫堂一脚踢开凶器,再把人反剪双手,压倒在地。

不过几秒钟的时间。

不远处的警察听见动静,连忙打着手电筒过来。待看见谢忱摁着一个人,双手血淋淋的,地上还有把刀,立刻呼喊同伴赶来助阵。

“为什么袭击我?”谢忱冷冷盯着他。

“都是你们警察太无能了!我女儿跟着去了三年……三年过后你们告诉我她死了!哈哈……废物!你们和凶手都该死!”那人通红着眼睛怒斥,像是疯了一般。

“谢忱!没事吧!”宋洪亮闻讯而来。

“没事,死不了。”谢忱摇摇头,也没怎么气愤,“受害者家属吧,见多了,也挺惨的,教育教育关几天就得。不过……好像真被韩铎那小子说中了?”

宋洪亮把谢忱拉进医务室,确认只是手被刀刃割伤,皮肉伤不严重,腰间只是被划破了衣服,没伤分毫。

“你这腰上脂肪有点多了啊,这葫芦都能嵌进去了。”宋洪亮半开玩笑地指着他腰间的小印子。

“我x……真是见鬼。”谢忱头上微微冒冷汗,心说自己是个无神论者,还是把那小葫芦摸出来稀奇地瞧了瞧,随即故作淡定地说道,“那个受害者家属审审吧,其他的受害者那边也好好劝劝。至于许年昌,也别让他有什么事。”

谢尽华得知谢忱伤了手,韩铎的葫芦真正起了作用之后,心里头一边感叹“好险”,一边又觉得这真的是玄学。

“所以谢先生,一定要戴好这个葫芦!我有谢先生的铜钱保命,可惜我法力不够,不然绝对要亲自打造个小东西给谢先生,不要别人给。”柯余声搂着他,“人抓了,也审了。既然许年昌都招了供,三姑那些人也都得开口。就算不开口,那也证据确凿,基本上告一段落了吧。”

“这才十来天你就想回去了?”

“主要是……在这边不太习惯,而且一直在忙案子,我现在……好想和谢先生过过生活度蜜月啊。”

“会有的。”谢尽华轻轻捏了捏柯余声的耳朵,“再等几天,受害人也可以回家了。”

新闻媒体反应很快,紧赶慢赶地发布了一篇专题报道,从刚刚被端的卖/淫窝点,到未成年人口拐卖,到十八年前的妙龄女子失踪案,瓦燕子村被隐去了名字,出现在一篇篇的报道里。

他们描述了打拐队如何联合多部门警力扑向旅馆,找到被关押的男女,抓住在场的犯罪分子和嫖客,又生动地描写了通过高科技手段,定位寻找到大量线索的场景,将主犯梅三姑、许年昌、尚甜新,还有涉及两起重大拐卖案件的“汐仔”朱若冬抓获的场面。打拐队员们走坏的胶鞋,由于追踪被刮得破破烂烂的外衣,还有成堆的案卷被放在新闻图片中,令人无限感慨。

新闻里有两段视频,第一段是受害者家属的哭诉与对警方的感恩,第二段则是几个主犯的倾诉——不要想看到什么真诚的忏悔。

梅三姑确实和梅姐长得很像。她讽刺地笑道:“我和你们口中的梅姐见过一面,她是我血缘上的姐姐。可她告诉我,女人该找个男人养着带着,说这就是女人的命——我这么告诉她,我是老大,去他妈的命,我自己能赚大钱,不用依靠那群臭男人,还要听他们指手画脚,那和俘虏有什么区别!虽然她已经被判死刑了吧?姐,你要能看到的话,你也该找块豆腐撞死。我们不需要男人。犯错?不这样我怎么能有所建树呢?能证明自己强大就够了!忏悔?弱肉强食,被抓那就死呗。”

许年昌没说什么,只是翻个白眼,满不在乎道:“活够了,比穷鬼强,动手吧。”

尚甜新是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姑娘,她显得异常激动,咆哮着:“凭什么只有我受罪还要被罚?你知道我被卖掉之后,都被迫做了些什么事?是这个世界都该死!我要让更多的人体会到我的痛苦!不能只有我一个人遭受!凭什么!这个世界不公平!”

朱若冬则从头到尾都在爆粗口,处理过后哔哔的声音听得人耳朵疼。他大致就是骂着人间不公,他找不到工作,不被人待见,社会都是腐朽的,狄巴格是个助纣为虐的混账,诸如此类。

当一切的真相被公诸于世,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。

呵。

柯余声翻着评论,没说话。

大多数人都表达了极端的愤怒,说要他们都判死刑,五马分尸也不为过。死刑是一定要有的,毕竟人道主义的幌子只是伪善——为罪犯着想,轻描淡写地忽略受害者,这不是道理,而是对资本的求荣。

不过也有些人觉得被拐卖只是凑巧,新闻虚张声势,几百个人在全国人口中只是一粒沙,有些人觉得受害者有罪,一定是受害者行为不检点且贪财才被欺骗——果不其然被喷得很惨。

还有许许多多不同角度的评论,柯余声看着,心情又不太好了。新闻就是这样,不能看评论区。

身处黑暗的巢穴,还以为这些真的不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吗?基数那么大,概率算起来是那么低,只是一旦砸到你的头上,那基本上就是百分之百的命运终结。

小孩,妇女,对卖方来说只是商品,传宗接代则是买方生而为人的“使命”,又或者女性只是泄欲的工具。

同样的,在面对拐卖与性侵,男孩与女孩都是共同的受害者:女孩子会被说成“这辈子完了”,男孩子也会被认为“幸好是男孩子,但以后会去侵犯别人”。但,他们有什么错呢,为什么要背负着这样的说法?他们真的完了吗,他们受到了多少伤害,他们的未来凭谁定义?那是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羞耻。

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上不久,还年轻,却忍受了最可怕的恶意。犯罪带来的一次伤害还不够,还有二次的心理伤害。

有些人宁可在那里贩卖自己的身体也不愿回来,他们说,他们要养活家人,他们没有本事,但他们需要钱。即使这份职业面临着暴力与侮辱,即使他们已堕入黑暗,只是,无人来救他们,唯有他们自己才能用这种被唾弃的方式自救。为什么仅仅是生活,就如此艰难?

柯余声按下锁屏,他有些看不下去。

这个人间充斥的恶意是除不尽的,但愿能尽微末之力,留下光明的火种。

不去改变,那么永远不会改变——一切游离在掌心之外,像是放纵生长的野草。

有人说,变化才是永恒的不变,但变化的方向与程度总有一部分是可控的。我们想要世界变得更好,就不能坐以待毙。

但所有都不能一蹴而就。当我们努力改变,即使只有细微的一点点,终究会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。

“余声,我不希望我的故乡变成这个样子,即使现在的村子让我心痛不已,有几次都感到绝望。但我又亲眼见到,有人在努力着,教孩子们,陪孩子们,让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有更多的选择。即使我脱离了泥沼,还有这么多人……浑浑噩噩地习惯着,自以为是常态,习惯了过往的日子。”

谢尽华望着村小的方向,又转头看了看福利院中一无所知,仍旧在玩闹的孩子,他们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。自己曾有过那样的笑容吗?

有过的吧。我们都是孩子,都曾经是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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