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姨被她的话吓地一阵心悸，半晌缓过来，在心里呸了声：怨不得老爷子讨厌。

这位顾真小姐，平日里最擅长做表面功夫。

她对谁都温温柔柔，很招家里同辈喜欢，出国五年，还有个小表妹天天惦念。

可她对着她们这帮人，偶尔说几句狠话，威胁拿捏，随手拈来，句句戳心，像淬了毒一般，让人害怕到骨子里。

要她说，老爷子慧眼如炬，怪不得不喜欢这个顾小姐。

宋姨僵硬地错开身，看着顾真踩着高跟鞋走进去，她默默想：希望老爷子可别被她蒙了眼。

顾真进了门，扫视一圈，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扑面。可她却一点都没有胜利者的喜悦，心间充满无力感。

她恨，也怨。

她从小养在这个祖宅，过了十二年。

可自从跟莫夝欢争了那一回，表面上莫夝欢退了学、进了娱乐圈，她被送去了美国，上着最好的音乐学院。

可全家上下都知道，她才是被放弃的那个。这五年来，她无数次登门，莫自行都是见都不见。

她真的不明白，手心手背，自己只错了那么一次，诬陷了莫夝欢，何况莫自行也没戳穿，为什么对自己就那么狠呢。

就因为这，她被上流圈耻笑，周围小姐妹面上不说，私下里没少议论，说她到底做了什么，讨自己外公厌。

顾真抿唇，上楼，敲开莫自行房门。

“外公。”

座位上，精神头尚好的老人戴一副金丝边老花镜，边翻书，边看手机，看着倒新潮的很。

他听见门口动静，顾真已经推门进来。

待看清来人，老人脸上那抹笑渐渐隐了起来，他目光中透了两分冷淡，声音沉下去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外公，我……”这抹目光让顾真害怕，像是一切被看穿，她顿住脚步，声音也弱下去，“我回国了。来看外公的。”

老人抬手将一边的茶盏端起来，“现在看过，可以走了。”

目光并不看她。

顾真尴尬地停在原地。

“外公，你身体还好吧？”

莫自行抿了口茶，“没被你气死，就算好的了。”

他手拿起旁边的一叠报纸，“顾真，有些人跟你是不可能的。你不要想了。”

顾真拽着包的手紧了紧。

“外公，”她勉强地笑了下，声音紧绷，“您对我和夝欢是不是有点区别对待了呀。”

“他们已经分手了，我就算想，也没有违法什么道德伦理吧。”

“何况——”她眼角润了些，眼睛里有怨恨一闪而过。

何况，当年明明是她先认识霍斯承的。凭什么莫夝欢看上了，她就要让到一边。

茶盏见底，老人抬眸，目光幽深，“话我已经说到了，你自己想吧。”

“宋枝，请顾小姐出去。”

顾真闭了闭眼，把眼睛里涌动的泪压回去，强撑着没失态：“那我走了，外公。”

话没说完，哒哒哒地踩着高跟鞋，夺命似的下楼了。

大宅外，她坐回车里，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打转。

半晌，她擦干泪，眸色如夜色沉郁下来，手放上信息栏，给霍斯承发了条消息：

【周末有空出来聚一下吗？韩倾也在，几个老朋友说再给我办次洗尘宴[笑]】

消息发出后，她背靠上后背，闭目。

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分钟，再打开手机时，那条消息依旧没回。

顾真眼神冷下来。

从前，他们就只差一点。

那晚的月色跟今天一样，他叫住她，说有话说，她把他堵回去了，说第二天再谈。

第二天，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成了莫夝欢。

因为莫夝欢摆了莫自行出来，而一直最疼她、爱她的外公，为了莫夝欢，答应了注资霍氏。

她们从来都是有差别的。

顾真手紧了紧，点进相册里，找到了一些陈年老照片。

*****

深夜，过了十二点，顾泽清从乘凤楼出来，身上带了点酒气。

小助理的车就停在路边，远远跟他打招呼。

他却停在原地，点了根烟。

今晚是场鸿门宴，顾泽清进去时才发现，原来萧零是来转弯抹角，问他打听莫夝欢的。

他高高在上，几句话间，周围人全围着他转。

他们组合几个老好人拼命讨好的人，之后某天，是不是也会跟今天他们一样，拼命讨好莫夝欢？

这是他第一次，意识到自己跟莫夝欢不一样。

他真的很讨厌她，觉得她蠢，也讨厌她完全不防备。

在娱乐圈，这种无知傻白甜是不应该存在的，所以工作室当时想借踩莫夝欢艹热度时，他就没拒绝。

现在想起来，怪不得她不防备，原来是不用防备。

顾泽清想了想，把烟掐灭。

*****

次日，莫夝欢是被宗仲南送去机场的。

她本身持有美国十年多次往返签证，因此转机美国，然后再前往巴哈马非常方便。

小猪岛。

中午时分到达航站楼，莫夝欢在机场免税店买了丝巾、防晒。

其实她很喜欢旅游，只不过这些年为了追霍斯承，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港城。

其实挺无聊。

莫夝欢摸出墨镜，帽檐压地低低地，周围倒没人认出来。

国际航班流程冗长，要提前4小时check in，她到的早，到登机口附近后还有好几个小时安排。

莫夝欢随便连上wifi，去网上扫了眼。

没什么新消息，她被骂的一如既往的惨，粉丝群倒是消息刷出了几百上千条，她私信一溜未读等着点开。

莫夝欢随机戳了一条来看，头像是条卡通小花蛇，性别是男。

对方只发了一句话过来。

【今天心情有没有好一点:d】

用了颜文字，感觉怪怪的。

莫夝欢随意戳了句回复，【好了一点，就一点】。

没想到对方很快回过来，【要听首歌吗？】

没等莫夝欢回话，一个分享链接发了过来【音乐分享-《无法原谅》】。

莫夝欢：【……】

她怎么觉得，自己突然间更惨了些？

没等她再作回复，远处一阵骚动，莫夝欢扭过头去看时，旁边商店正在买水的女生已经都举起了手机：

“是哪个明星吗？！”

“好像是萧零！！”

“卧槽，我本命！”

“不可能吧，他明天在国内有宣传。”

远远地，有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孩子带着一名男工作人员走过来。

他一身潮牌，同样压低帽檐，墨镜挡住了大半边脸，全身打扮都很休闲。

墨镜，还跟她是同款。

莫夝欢愣了下，下一秒，就看到旁边举着的那些手机摄像头方向，朝自己这边转了过来。

要完！

莫夝欢一下拿杂志挡住了脸。

好在骚动只持续了一小会儿，周围乘客很快买完水各自散了。

那个疑似萧零的男生独自坐在全是空位的一排，低下头时，看着又不像本人了。

周围人都各自继续等待。

*****

港城飞美国西海岸航线全程一般在14个小时左右。

宗仲南订的头等舱座位，莫夝欢优先检票登机后，就开了座位前方的显示屏。

屏幕上显出一系列陈旧的歌单，基本是90年代金曲。

电影倒是有两部稍微新一点的，可惜莫夝欢都看了，她随便挑了部没看过的黑白悬疑外国片。

没等耳机塞到耳孔，旁边两名空姐朝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。

下一秒，穿着休闲、疑似的萧零的那个年轻男孩子坐到了她旁边。

“好巧啊，莫小姐。”

他笑了下，露出白白的牙齿，脑袋向她这一侧偏，声音却是压低的。

亲切又不失距离感。

莫夝欢僵硬地回以微笑，也没问什么“你也认识我？”之类的客套话。

毕竟以最近她的热度，恐怕全世界都认识她了。

萧零在她旁边的弧形位置坐下，瞥到她屏幕，“你喜欢看这种文艺片？”